刚和Ta在一起的时候,我只知道Ta有抑郁症,但是我看Ta平时幽默有趣,和大家相处得也很融洽,就以为Ta正在逐渐恢复中。
在一起之后,Ta会经常无缘无故地兴奋、愤怒或悲伤,情绪总是像在坐过山车。我以为这是两个人恋爱后都需要经历的过程,因为信任,所以真实。于是我抱着了解和接受真实的Ta的态度在和Ta相处着:Ta有时会对我很冷淡,表现得漠不关心;有时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包括最爱的画画;有时记忆也很不好,常常忘记自己要去干什么、做什么;甚至会经常跟我说“我能不能去死啊”——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争吵或者事情发生,就是突如其来的悲观和绝望,有时几天,有时一两周。
我一开始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随便地就产生死的想法,为什么一个人能没有任何征兆地变得消极、厌世。所以我只是觉得Ta很无理取闹,会跟Ta争吵。但是当Ta的消极情绪过去之后,又会情绪高昂,会主动去跟别人社交,会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想出去玩,会变得跟我刚开始认识的一样,有趣、幽默、可爱。
这种情况反反复复出现了几次后我才知道Ta不是抑郁症,而是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于是,作为Ta的恋人,我开始去了解这个疾病,开始学着怎么做好双相患者的恋人。我不想Ta像《摩登情爱》中安娜海瑟薇所饰演的那名躁郁症患者一样,因为不被恋人理解、呵护而最终分道扬镳。我心疼正在遭受疾病折磨的Ta,愿意去对这个疾病有更多的了解,愿意对Ta有更多的包容,愿意在Ta感到疲累时告诉Ta:你只是生病而已,就像每个人都会生点小病一样,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一起努力,来找到生命的平衡点,好吗?
跟双相做朋友很简单,准确来说做不交心的朋友都很简单,因为人都不会在不熟的人面前暴露出真实的自己。在我们很多共友的评价里,Ta都是一个活泼、幽默、有趣、画画很厉害的人。但是作为Ta能交心的人,Ta的恋人,会见到最真实的Ta,也会更看到Ta更真实的痛苦。
与双相患者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去理解Ta,去包容Ta,去陪伴Ta;能够温柔而坚定地支持Ta,给Ta安全感;能够在Ta需要的时候陪在Ta身边,在Ta想要一个人独处时给Ta独处的空间(但如果Ta处在不稳定的时期,本身有极端想法,那时间就不能过长)。
同时很重要的一点是,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做好自我关照。因为这个过程是长期的、辛苦的,于Ta、于我都是:Ta会有很多无法控制的表达,会有很多“攻击”,即使知道是疾病所致,但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波动;并且我自己的生活本身也会有一些烦恼和情绪。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学业压力很大,我既要去面对自己的压力,又要照顾Ta的情绪,一时之间有些失去平衡,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地向Ta表现出了急躁和不耐烦,让Ta觉得我在嫌弃Ta,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我应该用其他方式来处理情绪,寻找其他资源来为我提供支持,而不是将这一切又返还到Ta身上。
其实陪伴双相患者是一个巨大的消耗过程,如果你决定走近Ta、陪伴Ta,必须做好深刻的身心准备和找到自己的资源支持。因为当你深入与Ta产生连接,却没有办法很好地承受Ta的负面情绪时,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会越来越差,这个状态会成为你们互相压垮的重担。
同时,作为周围人也需要知道的是,或因为病耻感或因为其他原因,Ta可能一开始并不愿意求助,不愿意展露自己的脆弱和疯狂,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一味地劝解和说教,而是做个“隐形人”,在Ta身边观察、陪伴及确保Ta的安全。等Ta感受到了我们的接纳、支持和关心,将我们划入安全可以信任领域、愿意倾诉Ta的黑暗时,陪伴者会受很大影响,这时需要有清晰坚定的认知:这样反复的过程不会是永远,而只是个阶段。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陪伴、倾听、支持、尽量共情和少给建议。
跟大多数精神心理疾病一样,双相情感障碍的病因尚不明确,目前倾向认为遗传因素和环境因素均为重要因素,这也注定了这是一段长期且艰苦的旅程。药物会改善症状,心理咨询会改变模式,但身边人的陪伴和支持永远是Ta打赢这场战役的最大依仗和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你身边也有这样一位双相患者,请给Ta再多一点点的理解,多一点点的鼓励,多一点点的关心,多一点点的陪伴,多一点点的肯定。即使Ta表现得再坚强,内心深处也仍然是需要你的,需要你的温柔,需要你的重视,需要你明目张胆的偏爱,需要你和Ta一起走出黑暗,找到生命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