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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说

无心的境界

发布日期:2022-06-28    作者:文/马雨豪 图/张煜培    编辑:许奕清    浏览次数:

境界二字,在中国哲学中尤为常见,用以指代人的一种精神修养。什么是最高的境界?你也许听过这样一句话,只有短短数字,却引得千年来无数学者埋头钻研:天人合一。什么是天?天就是自然。什么是自然?绝不是英文的nature,不是我们说的自然界。然,在汉语里是“……的样子的意思。自然,就是自己的那个样子,或者说,是事物本来就是的那个样子。风吹过,树叶随风飘动,空窍发出各自的声响,这就是自然。而道家提倡的大境界,正是一种自然的境界:人,追求的正是人本来的那个样子。

西方人的哲学往往始于惊异,他们求知,追求真理;东方的哲学则更多源于困顿,孔子自嘲为丧家犬,孟子游说君王无所获,魏晋时期政坛乌烟瘴气故玄学发达,释迦牟尼眼见生老病死方出游寻找解脱之道。孟子云:春秋无义战,遑论战国时期的生灵涂炭。可是,人们究竟为什么而互相杀戮呢?为了名、为了利。但这些也恰恰是痛苦的根源。普通百姓自不必说,即使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得担惊受怕。老子说:宠辱若惊。不受重用,担心;受重用,生怕哪天就失宠了,也担心。兜兜转转,怎么也不能真正活好一生。



在纵横家四方游说、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的时代,庄子选择了隐居。当楚王派人来任用他为相时,庄子拒绝了。他说:“我听说楚国有一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里。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为了留下骨骸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活着在泥水里拖着尾巴呢?”两位大臣说:“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庄子说:“你们走吧!我仍将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里。”庄子如此不重甚至厌弃功名利禄。

为什么?因为财富就是束缚,令人执著。一旦有了执著,喜怒哀乐就不由己了:得到了的,就不愿意失去,每天都担惊受怕,活得十分不自在。如果能无心于外物,或者说,不执著于外物,而始终以平常心待之,也就没有束缚了。
从世俗的层面来看,庄子的这一思想与心理学上的瓦伦达效应有共通之处。瓦伦达效应即在巨大心理压力之下表现为患得患失并最终导致一些事与愿违结果的现象,得名于美国著名的钢索表演艺术家瓦伦达。晚年,他因为太注重最后一次表演,而在走钢索时坠亡。庄子在《田子方》中也描写了类似的故事:列子射箭百发百中,可当他登高山、踩险石、临百丈深渊时,就惊慌失措了;伯昏无人却能登极踏险,转身背深渊,徐徐后步,直到脚底二分悬空,依然面不改色。伯昏无人正是无心之人,而列子则是处在巨大心理压力之下。倘若伯昏无人也如列子般太过关注结果,恐怕会失足跌落吧。



不过,庄子的思想还要更进一步。克服瓦伦达效应,依然是有追求、有执着的。他追求的,是不射之射。正常人射箭,是有意于射箭的,而不射之射是自然的,没有什么目标追求。就好像听到一个笑话,自然而然地大笑起来;伤心了,同样自然而然地流露悲伤。

而名与利,不仅不是自然的,还会阻碍自然。为了多挣一些钱,每天加班加点,最终累垮了身子,得不偿失;那些贪官污吏最终受到法律制裁,后悔也已经迟了。名利本身没有什么,关键是看你如何对待它。视之如浮云,它就不能伤你分毫;汲汲于功名,你就是功名的奴隶,使你不得开心颜。

所以,庄子的思想是为了实现人的自由。一旦意识到有心的害处,而自觉地顺应自然,以无心处于世界,就可能达到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的境界。在这种境界里,一切自然而然,没有任何精神上的束缚,自然就没有了困苦。列子正是不能达到这种自然的境界,才会畏惧悬崖,惊慌失措。

这正是无心的境界。你也许会觉得太过消极,那不妨先试着接受其比较浅显的部分。做一件事情时,先不要总是想着“一定要……”,而是以平常心处之。就好比列子,他如果不是那么关注悬崖,他同样也能平静地站在悬崖边上,拉弓射箭;瓦伦达一生表演无数次,可恰恰是最后一次,他有心了,反而葬送了性命。生活也是这样,许多人执着于功名,反而让自己疯狂,一旦失败就会心理崩溃。若是能以平常心处之,就能“宠辱不惊”,获得心理的宁静。也许最终,你会发现,去除了执著,反而很多事情你会做的更漂亮。